胖子減肥日誌

又被急診照會看一個喘的病人，又差一點昏倒。
如果你受了七年的醫師訓練拿到醫師執照，又受了三到四年的專科訓練，學到的只是發一張照會單，你不會覺得有點沒骨氣嗎？

而這一次，連照會單都還沒看到......

這是一個60歲肺癌四期(SCLC)併腦轉移的病人，兩個月前因為呼吸衰竭做了氣切；前幾天才因為呼吸狀況好轉出院回家。今天病人忽然喘了起來，臉色發青，便被家人送來急診。醫師一看，趕緊先接上呼吸器幫助呼吸，進一步發現呼吸器壓力很高而且氣切管邊緣有漏氣現象。這時候苦情的耳鼻喉科就被照會了。被照會的原因其實簡單地令人莞爾：氣切是耳鼻喉科做的，所以把我們扣來看看出了什麼問題。這時病人仍然奮力的呼吸，上天保佑她，一個奮力的一咳，一個又像血又像組織的團塊從氣切管噴射而出，隨後狀況便迅速趨於穩定，血氧分析也轉向正常。此時，胸部X光也還沒照，耳鼻喉科醫師剛剛趕到，病人已經脫離險境......

常常想問急診科醫師，如果這家醫院沒有這麼多專科可以會診，沒有這麼多儀器可以給你開檢查，你看到病人的時候只有一個聽診器，只有一台X光機，你要怎麼辦？也許是曾經在荒島行了兩年醫，每每看到那些叫我「麻煩請你看一下」的也是領有醫師執照的這些人，我都很想問他「你也有眼睛耳朵，你自己怎麼不好好看看聽聽？」如果他有好好問家屬病史(History taking)，他就會知道一個月前幾乎一模一樣的狀況就發生過一次；如果他有聽聽肺部再聽聽脖子沒有stridor，就會知道是lower airway發生了什麼事情；也許該照一張胸部X光片，也需該把氣切管拿起來換endo管看看......但他什麼都沒做，就打電話叫ENT，然後再慢慢請portable來照，自己又脫離急救室現場好像很忙的樣子。

到了現場，我看到病人已經回復穩定(儘管如次，還是要「麻煩請你看一下」)，好好看了病歷，問了一下家屬，只花了一分鐘就知道了病人上一段的故事。還是盡了醫師本分，找了張白紙寫了會診單，解釋了雖然這次沒事但是以後不一定還會再發生，肺癌四期的危險性很高之類等等。這雖然不是我的事，只是覺得家屬在旁邊看著喘著的病人與冰冷的呼吸器，他們需要我們的幫忙，不論是醫學上的或是心理上的。一個醫生，如果不能解救病人的病痛，那至少該告知他的病情以及將來會有的變化，讓病人及家屬不致在未知的焦慮中煎熬。

唱了這麼多高調，我忽然覺得這個會診還是不至於這麼沒有意義。也許我在病情上幫不了什麼，總之我還盡了一點作為醫生的棉薄之力。呼吸器電子面板依然滴滴答答地響著，病人平躺軟攤著竟也似安詳睡著的模樣；家屬靜靜地點點頭像是要答謝，卻又忙著幫病人翻身整理糾結雜亂的儀表線路。我轉身穿過急診走道上依舊來往繁忙的人潮，值班室的奮起湖便當應該都放涼了吧。

ps: 插圖選自 Dejon at deviantART